
每次參加一場婚禮,就好像經歷一次宇宙難得一見的變形和擠壓,把散落在各地多年的大家又暫時束回到一塊兒。有一種朋友,是即使我們各自在相隔甚遠的空間裡,是即使身上的時間早已經發酵成不同的測量單位,但在他們人生盛大的日子中,無論如何也都不想缺席的。
他們是我在最初就遇到的人。會說是最初,是因為那時候雖然歲數明明長了一些,卻感覺比高中時期還要青澀。信心碎了,狂妄不見了,開始意識到天高地厚了,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。那些日子裡,從零開始的日子裡,一無所有的日子裡,燒了一身焦後有人相救,挫折過後有人安慰,受了委屈後有人同仇敵愾,在一個人如此渺小如此不堪的時候,世界相對而言就變得分明簡單,簡單得一旦有人願意踏進來,一旦有人伸出手,都會深刻封存成為永久記憶。即使後來有了各自的生活,即使後來不見得頻繁聯絡,即使過了很多很多年,那條線也一直穩穩牽著,心裡總會淡淡記掛著,也知道不管是我在生活中遇到了什麼牴觸內心的事情,產生了什麼憤慨,先且不論是庸人自擾卻還真的過不去的困惑,只要我找他們,他們都還是一樣在乎,一樣認真對待,他們也總是接得住我。
當人生的選擇在我們面前一字排開的時候,我們有了那個特權取捨,但同時也就失去了特權去怪罪任何人,而她一直都是想清楚了就勇往直前的那個,如今找到一個最好的人與她一同前進。前一晚上,我們在快打烊的地下街亂走亂逛,我為她高興,但是又莫名有點感傷,我鬧著跟她說再見,她笑瞇瞇地回答我,我還在呀,我哪裡也不去,你看,我們不都還是一樣嗎。我們笑了起來,然後講到隔天的婚禮,我們便正經八百地拍胸脯保證,在婚禮上會很有氣質的,不會聊天,不會吵鬧。但她可沒這麼容易相信:「沒關係,我知道你們才克制不住,到時候失控的話,我會找人來把你們帶出去的。」她得意地等我們反應,殊不知我們立刻很開心的討論,好呀好呀,那我們去找好吃的,婚禮結束再來找你照相就好。結果她突然陷入無限兩難:「怎麼辦,我也想跟你們去……」
新婚快樂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