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過後,年年相約的陳綺貞,今年也不失約,在女巫店唱起了歌。
女巫店給我們恰到好處的距離。相較於小巨蛋那樣的排場,在這個房間裡,少了華麗卻冰冷的意味,我們的眼睛能置在同一個水平高度,看得見彼此的表情,讓這場演出的情緒不再只是表演者單向的渲染。我喜歡她因為在這樣的小場子裡,並不特意去安排什麼環節,而能在互動中體會到彼此的專注、幽默和熱情。
我們看似什麼都沒有,也什麼都有了。
陳綺貞的很多歌對我而言沒有太鮮明的畫面感,她不太去闡述別人的故事,更常的是以一句句的問句,加上歌裡的「你」曾經所說過的話,形成一場問答。但其實也不是真的要求什麼答案,所以反倒更像日記般的,緩緩道出自己的感受,那樣聽上去是好孤單、好細膩的,清澈乾淨的嗓音配上一把吉他剛剛好,像在冬天夜晚吹起涼風的新生南路,安安靜靜的,為自己點起微黃的燈,因為很瞭解自己而能以自己的微溫不受寒。
這次她帶來了一整箱當年沒賣掉的After 17單曲,是在整理舊物時意外發現的。除了After 17,裡面收錄的另一首歌,就是小小校歌。在下半場她一連唱這兩首歌前,她說一個人的高中時期是塑造性格最關鍵的一個階段,那時候對自身的青春猖狂,對未來的發想,對浪漫、對瘋狂的初次認知,都發生在那些美好的年歲。日後就算迷失,總是有辦法找回藏在心中某一處,還原到十七歲的自己,就像原廠設定一樣,存在於一個永久不壞的雲端。
其實,我曾經在高中剛畢業的那幾年,因為淺嚐到了一些苦澀和艱難而認為,人生接下來再也沒有任何時期能再次像那時一樣美好;卻又在經歷了那些看似更強烈的精彩與失落,沉澱下來的近幾年,懷疑自己以變化後的樣貌,就算是回到當時一樣的環境,還有沒有那樣的能力快樂。但當小小校歌的吉他前奏一下,一瞬間我確實又看見了已經許久不見的椰子樹,操場的風、大禮堂的回音,記起來當年那種即使不懂得如何以自己為傲,也仍然對未來充滿了信心的感覺,也記起來只要同伴都在身邊,就能勇敢面對世界的感覺。原來,我真的都記得,原來,那個我真的還是存在的,聽著聽著忍不住掉下了眼淚,那樣的感覺多單純、多滿足、多快樂。
後來她問我們,覺得最浪漫的事是什麼。我的答案很簡單,最浪漫的事就是,分別憶起各自的十七歲時,腦中想到的是同一個場景,然後在多年後的某個夜晚的某一處,一起唱小小校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