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在

台中的秋天陽光充沛,涼涼地跳在我們身上,涼涼地跳在風裡,涼涼地跳在你們的眉眼之間。

我還記得八月下旬的那個深夜,我剛聽完演唱會,一個人一路大聲唱著歌回家,將近午夜開了家門,打了視訊給在遠端吃午餐的你們。你們老樣子在那端閒話家常、畫畫,也還是一樣,一笑起來就忍不住拍手,然後對鏡頭裡的我揮動已經拿到的票說,票還沒賣完哦!你秋天回來吧!回來了,我們一起去看珊妮公主。

我原本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不夠資深,到時候無法融入整個場子,去之前還努力想複習舊歌、學唱新歌。但是表演真正開始後,我發現其實我多心了,雖然我不見得每一首歌都有印象,但是她現場的引力太強大了,讓這一切通通都不重要了,當表演者自己很陶醉其中時,觀眾怎麼可能不跟著一起投入?我們站在第二排,她帶我們遊走在迷幻的邊緣,勾放得剛剛好,我合不攏嘴地瞅著她,也就這樣好幾次跟她對到眼。

〈三天兩夜〉的歌詞說:「我只是想在那個時刻,那樣的喜歡你,於是我就在那個時刻,那樣的喜歡你—」

我想起來在2011、2012年,那時晏晏是如何滔滔不絕地訴說她對公主的喜愛,我想起來我們都有過的那種癡迷的心情,那時候真年輕啊,被喜歡的歌填滿各種生活中的小縫隙,崇拜那些溫柔又堅定的詩詞樂句,滿腦子追著他們跑的念頭⋯⋯,日後這些喜歡也許會被忙碌消磨,但還是在我們身上一下子就找得回來。這次在歌曲行進間,我幾次轉頭偷看晏晏,看她聚精會神的樣子,我突然覺得,舊時的青春,連同我的一起,都被拉回成現在進行式,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,透過她眼中看到的珊妮公主,總比我自己看的還要更美一些呢。

那天晚上,我們都在舞台底下發光。

美好是由很多片刻的堆積而成的。我們在和煦的微風徐徐裡騎車,是一個很溫柔的速度。晏晏載著阿倪騎一台,我在後面跟一台,每經過一個十字路口,阿倪都會轉過頭來確定我跟上了沒,一次也沒有漏掉,然後在拉煞車減速下來的瞬間,並排等著紅綠燈。穿過大街小巷,去歐舍喝咖啡、去國美館閒晃看展覽、去田樂吃午餐、去東海大學看大教堂吃冰淇淋、去審計新村當假文青,每到一個地方都趕緊舉起相機把我們拍成美少女!也因為珊妮公主喜歡的埼玉老師出了拿著蔥的限定版,顧不得會被媽媽罵也硬著頭皮跑去買全聯貴鬆鬆的蔥。

我喜歡就這麼賴著,蝦著身子。每次離開台中都有點捨不得,覺得自己又活小了,在高鐵的北上月台等車時,聽著張懸的〈喜歡〉,眼眶都濕潤了,「你知道,你曾經讓人被愛並且經過,畢竟是有著怯怯但能給的沉默,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樂裡,我最喜歡你⋯⋯」

你們還在,有你們的地方,我的青春就還在,那個喜歡說話的自己,也還在。

(後來,貴鬆鬆的蔥全進了晏晏煮的宵夜鍋,泡菜湯真的很美味哪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