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年來,寫的文字是沒有時間性的。這裡放一點兒,那裡放一點兒,在這裡、在那裡,在螢幕裡、在筆記本裡,也在腦海裡,一如散散亂亂的光忽強忽弱,沒有收斂聚合,不知道擺了多久,無從記下確切的日期。
沿著地平線奔馳了十年,對於地下密閉的交通方式已經不再那麼自在了,所以能選擇的時候我總是去搭公車,雖然慢了一些,但卻能有多一點窗外透進來的自然光,好像這樣才可以鬆一口氣,也才可以偏離主要幹線,更深入台北那些末梢神經。就這樣搖搖晃晃的,聽著耳機裡很久沒有聽的歌,歌裡的那個聲音現在有了一些新的面貌,好像經歷了新的體悟,甚至多了一些新的滄桑,但我深深知道,並且也一直相信的,埋藏在聲音之下,仍然一樣的一顆心。
這些歌好像是快速存取的硬碟,供我們存放記憶。我想起來去年十月的某個上午,天氣已經轉冷了,剩下我一個人,被自己突然之間才明暸的情感弄得一時無所適從,縮在昏暗的床角,聽著你唱的歌,淚流不止。原來傷心有好多種,快樂有好多種,不能被抵銷,也不能互相取代,全部混在一塊兒時,我們變得那麼矛盾。矛盾就是,同時有兩種感覺,兩種感覺互相牴觸,但卻又都是千真萬確、同時存在的。你聽起來也好傷心,配上單薄的電吉他,背景裡混著雜訊,風塵僕僕的,好像走了很遠的路,聲音裡還有一種快要放棄的絕望。
原來那麼多時候我們需要的安慰不是鼓勵,而是一起傷心。我想我還是很依賴這個聲音,依賴這個聲音裡的行雲流水,依賴細細長長、疼痛恰好的穿透,依賴那剛中帶柔、柔中帶剛,也依賴那個心寒時緩緩流過正中心的溫暖。好像畫面裡,風吹過,身上的細沙就漸漸散去。我想我從來都表達得不夠好,不過也是,就是因為我表達得不好,所以我才需要你。
我們太急著說,太急著做,也太急著給出全部。我每次都想著,台北再壞,還是台北,還是很美。於是我在你的包圍裡靜靜地哭,然後靜靜地睡著。
好的、壞的,都一起。